在眾多明式家具的牙板、前梃中間，雕刻有卷草形紋飾，傳統稱之為“卷草紋”（見王世襄：《明式家具研究》），而且似乎已成定論，深入人心。

清早期　黃花梨子母螭龍紋炕桌

“卷草紋”簡單地得名于形，但其由何而來，寓意是什么？ 在大量雙首相向的螭龍紋中間多有這種“卷草紋”，它為何如此程式化地搭配？它為何它這么持久廣泛地使用于明式乃至清式家具上？這本來是一個大謎團，但我們見怪不怪了多少年。

圖像觀察讓“卷草紋”謎底首先是從另一端解開，仔細觀察眾多圖例，在一些牙板、前梃上左右兩個螭龍紋尾部（分叉卷曲狀）后面，往往有不顯眼的草葉紋（分叉卷曲狀），其形態與螭龍紋尾端是一致的。

再進一步觀察，大量的牙板、前梃的螭龍紋中間的“卷草紋”也與左右兩側的螭龍尾端（分叉卷曲狀）形態相近相同。只是牙板、前梃兩端的卷草形紋飾只取螭龍的尾尖，而牙板、前梃中心的“卷草紋” 則取螭龍的后段尾部，并左右對稱，構成一個新的草蔓形象。

發現這個規律，再以其觀察各個實物，除某些晚期變異形態外，屢試不爽，可稱之為固定范式。實際上，這種“卷草紋” 左右枝形態就是兩個螭龍的分叉卷曲狀尾部形態，它們是小螭龍的象征和喻象。

這種左右分枝的卷草式螭尾紋分別與左右面的螭龍紋組合，構成為左右對稱的兩組子母螭紋飾圖案。 大螭龍張其嘴， 理應是面對小螭龍施教。那左右向的卷草形螭尾紋正是大螭龍施教的對象——小螭龍。不然兩個大螭龍，張嘴怒喊便無法理解。只有這種理解才能解釋兩只螭龍張嘴相向的對象為何物，才能理解所謂“卷草紋”之來路和含義，它和螭龍紋之間才有了邏輯關系。

一些家具上，還有這樣的情況，螭龍紋被簡化，螭尾紋被突出，而且越來越美化，下面略舉兩例：

1.黃花梨螭尾紋長方香幾

隨著時光推移，有的子母螭龍紋出現的變化是強化螭尾紋形態，而螭龍紋逐漸弱化，黃花梨螭尾紋長方香幾就是一個標本。其牙板上赫然雕有碩大的卷草形螭尾紋， 令人矚目，而螭龍紋偏居于腿足之上，四腿肩部似為象紋，實為變體的螭龍紋， 卷草形螭尾綿延向下，形態與牙板上的雙螭尾紋大體一致，整個圖像形態為子母螭龍紋。

螭尾紋的卷草狀態也進一步強化，簡單的草葉紋樣已發展為曼妙的裝飾帶，但其含義依然如舊。

這是一個絕佳的范例，牙板上奪目高調的卷草形雙螭尾紋無疑喻指小螭龍，由此可進一步斷定其他明式家具牙板上的“卷草紋”就是雙螭尾紋。螭尾紋有意變大，常見的螭龍紋變小，這恰恰說明了螭尾紋獨立存在的演變過程。

這個趨勢繼續發展，螭尾紋兩側的螭龍紋有朝一日就揮手而去了。但即使其兩旁沒有

完整的螭龍紋（螭龍紋被簡化掉），它的完整寓指仍是子母螭龍。

清早期　黃花梨螭尾紋長方香幾（北京元亨利藝術館藏）

2. 黃花梨螭尾紋香幾

黃花梨螭尾紋香幾牙板中間雕卷草形對稱的雙螭尾紋，腿肩部為螭龍紋的變化體，但已不辨原型。整個圖像仍為子母螭龍紋。此器紋飾圖案可以看作前一器物螭尾紋圖案的進一步發展。此例的卷草紋飽滿舒展，雍容大氣，堪稱范例。

有些器物的牙板、前梃、靠背板上僅見螭尾紋，而不見螭龍紋，但可以認為它的喻指仍是子母螭龍紋。在簡化了一系列的喻象后，左右分支的“卷草紋”喻指是兩組子母螭紋。

清早期　黃花梨螭尾紋香幾（紐約蘇富比，1999 年9 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