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城不大，是河北廊坊南部一個小縣城，比鄰滄州、天津，距京160公里。

大城不小，長長的街看不到頭，林立的紅木店鋪，還鶴立一座中國紅木城。

大城很古，古稱徐州，西漢置縣，五代后周時改稱大城（dai cheng）。

大城很新，大街小巷飄散著原木的味道，給人一種生生不息的新鮮感。

朋友邀約來大城小游，說這里是紅木之都，別有一番味道。來到大城夜色已黑，賓館里的桌椅床都是紅木材料，讓人不免驚奇，傳說中的紅木之都，難道真的遍地紅木嗎？

確實。從賓館出來去吃飯，一公里路，兩邊全是紅木店鋪，有些已打烊，有些店還半開著門，燈在紅木折射下，散發著暖暖的光。酒后微醺徒步回賓館，空氣中聞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，那是久違的氣息，熟悉而遙遠。問才知道，這是木頭的味道，大城到處都是紅木家具廠，時間一長，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的味道。

難怪如此熟悉。這是兒時的味道。

我家四兄弟，大哥是瓦匠，二哥是漆匠，三哥是木匠，哥仨可以獨立完成一棟住宅，到我已經不知道學什么了，就好好讀書吧，然后，就讀成了北漂。

小時候，家里就是三哥的木工作坊，本村及臨近村莊農戶家的門、窗及相關木工活，都是三哥和他師兄弟們在干，我每天和木頭玩在一起，看刨刀一片片刨下木皮卷成一團，看拉鋸把一根粗壯的木材鋸成一段一段，看鑿刀打出一個個木槽，也看師傅們巧妙地制作榫卯，讓家具神奇組合。

我小，干不了木工活，經常幫忙用砂紙打磨木頭，把一根根刨好的木材磨的光滑無比。雖然，農民家里用的都是很普通的木材，但每種木頭都有自己獨特的香味，一聞便知這是樟木，那是榆木、楠木……

所以，在大城聞到久違的木香，熟悉而感動。

第二天，隨行參觀中國紅木城，這香味一直伴隨。黃花梨、小葉紫檀、大紅酸枝……每一種木材香味都不同，我是聞著味一路隨行，那感受不為他人知。我喜歡打開柜門看看，其實并不是看柜子里的結構，而且，柜子里的木頭味更濃。這些動輒幾百萬幾千萬的紅木家具，都是原木原色，表面沒有油漆覆蓋，故而聞到都是木頭原味。

后來在陶然居，老板葉雙陶帶我們參觀工廠，濃厚的木頭味道讓我覺得很享受，其中一個獨特的柜子，葉老板說用他收藏的一根幾十年的木頭制作，我和同行的建禮兄都打開柜門聞了聞，真是前所未有的香味。看到有工人在細心打磨木頭、在用力鑿木槽、在精心雕花紋……她們像對待藝術品一樣對待手里的木工活，讓人看到一種匠心在復活，一份誠心在滋生。

這些長居深山里的“木精靈”，被人類以這種形式帶到城市，變身為高級而優雅的桌椅柜床幾，再進入宮廷、豪宅、別墅、酒店、會所……它們身上的紋路和色彩，在幾百上千年的山林陪伴下，已經和周邊環境天樹合一，而和人類的短暫相處還很難達到人木合一。難怪陶然居老板葉雙陶先生說：“我做的家具要留給幾百年后的人們來評說。”

臨走時，葉老板送我們一個小葉紫檀做的小掛件，精致、漂亮，把玩時手感溫潤，還帶著濃濃的大城木香。

作者簡介：

綠茶：書評人，綠茶書情創始人，國內各大好書榜評委。曾為《新京報》書評周刊編輯、《文史參考》主編、《東方歷史評論》執行主編、中信出版社副總編輯。現自由職業，業余插畫愛好者。著有《在書中小站片刻》等。